下班回去路上碰到主任,我滿臉諂笑的打招呼:“主任,下班啊。”
主任毫無表情的衝我點點頭,沒走幾步突然回頭叫住我:“明天上午九點替我去海灣大酒店開個會,我有事走不開。”
我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,讓你嘴賤!
按理說開會這種事一般找不到我這等閒雜人員頭上,不過碰到無關緊要的扯淡大會也偶爾讓我去充數。
開會在我看來是一件痛苦指數三顆星的事情。非但不能打瞌睡,還要隨時記錄,回來之後一五一十的向主任彙報會議內容。
晚上給家裡打了個電話,老媽一個勁的叮囑我天氣涼了要加衣服,要常把被褥拿到太陽底下曬曬之類的瑣事。
媽說,現在老爸在外麵找了份零工,家裡每個月能多幾百塊錢的外快。叫我千萬不要委屈自己,想吃什麼就買什麼。平時需要錢的話,一定要跟家裡說。
老媽在電話那頭拚命叮囑我要好好照顧自己,該花錢的地方一定要舍得花錢,如果沒有錢記得問他們要。這件事其實在我看來還算蠻離奇的,因為我參加工作以後就再沒跟他們要過生活費,他們也一直很習慣我從未伸手要過生活費這件事了。末了我便問她:“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啊?”
“倒也不是什麼事啦,隻是我最近聽你姨媽說,她那邊有個正在上初中的小孩,因為家裡很窮所以一直都很省,說是同學都從沒見他去飯堂吃過飯,每天都是吃五毛錢一包的方便麵,每個月省下的生活費就交還給父母。”老媽在電話一頭娓娓道來,“按理說是件好事對不對?但是方便麵這種東西哪能當正餐天天吃?結果吃了一年方便麵,說是吃成了腎炎還是腎結石,總之就是要換腎,本意是好的,偏偏省下的錢還不夠換腎的零頭呢。”
聽了老媽的話,我的心裡不禁一陣淒涼。為了避免老媽沿著這個話題說下去,引起不必要的擔心,我趕緊轉移話題,問道:“我知道,老媽。你說了彆的吧?”
老媽也知道總說這個話題不好,就開始又一再囑咐我和領導要搞好關係,彆得罪同事。最後問我什麼時候能回家一趟。
我支支吾吾了半天,最後說:“最近挺忙的,過段時間回去吧。”
老媽失望的歎了口氣,說:“是嗎,昨天你爸還說這兩天就該回來了呢。”旋即又安慰我道,“男人要以事業為重呀,家裡都挺好,不用掛念。”
我掛斷電話後,忍不住想打開窗戶透透心中的鬱悶。涼涼的晚風輕輕吹來,夜月把光輝灑滿我的臉龐。
至今已經整整兩個月沒回家了,平時也不經常給家裡打電話。其實每次跟家裡通電話我都有一種愧疚感,24年來,不但沒能讓父母頤養天年,反倒不斷增加著家裡原本就不輕的負擔。
我在電話裡總是告訴父母工作很輕鬆,領導同事都對待自己很好。也許這樣不讓家人擔心是我唯一能做到的。
歎了口氣,我倒在床上,在翻來覆去中把第二天給耗來了。
早晨醒來已經是八點半了,我趕緊洗了洗臉,連牙都沒顧得上刷,出門打了個車就直往會場奔去。
好險,差一點遲到。我找了大半個會場,終於在最後一排找到了主任的名簽。未及坐下,感覺過道右邊一道凜冽的目光如同碉堡中的機槍掃過來。
扭頭一看,竟然是熟人,蘇曉蓓。
我嘿嘿一笑,正想與她搭腔。她卻衝我眨了眨眼,朝後努努嘴,我回頭一瞥。好家夥,一個攝像機正對著我。聯想到曾經有過開會打瞌睡被記者曝光的事,我隻好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勢來。
就在我筆直的腰杆幾乎要累折的時候,攝像師終於揉著惺忪的睡眼,扛著攝像機往前排走去。原來這哥們兒一直在睡覺!靠,白浪費我感情了。
最前麵的那位大叔已經足足講了一個半小時,結果手中的一厚打會議材料才讀了一半。
無聊的時光我習慣用來翻看會議主辦方發給的通訊錄,然後回憶上麵的姓名所代表的麵孔、性格、事跡。
此刻,我的目光鎖定兩個陌生的名字:海南王立國,海南葛曉東。心頭一愣!這是我去年在海南實習時的舍友。
畢業前曾經應聘過一份央企的崗位,經過層層篩選之後終於入圍,又像踩了狗屎運一般在二百選一中拔得頭籌。根據公司總部的安排,我要到海南某個金礦搞基建。雖然跨越了大半個中國,工作地點距離家鄉也有十萬八千裡,但是待遇足以讓人心動。
特彆是簽約後可以安排家屬就業,對於畢業後即將麵臨異地戀的我們無疑是絕佳的解決方案。所以我抱著一種考察未來生活空間的態度前去實習探路,定好畢業後帶著周茗一起過去。
坐著公司派來接我的車先跑了兩個小時的高速,又轉了兩小時的鄉間小路,最後又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了兩小時之後,終於到達了礦區。
那時正值深夜,下車一望,滿目蒼夷,夜幕籠罩的群山裡沒有一絲人煙。到處回響著礦車輪與軌道摩擦的聲音,更添幾分寂寥。
礦區的人事經理姓呂,四十多歲,聽口音是東北人。呂經理帶我去宿舍,並在路上叮囑我一些礦區的注意事項。
晚上一定不要到處亂走,因為山裡有野豬。這是我了解的第一條礦區規章。
第二條是上廁所一定要帶手電筒,因為溝裡有眼鏡蛇。
我聽了之後欲哭無淚,這哪裡是礦區,分明是原始森林啊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