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自己看看吧。”踩滅了煙蒂,我把池許帶到鏡子前,輕聲說道。
怎麼會這樣?我撓了撓頭,異常煩躁,之前的時候我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,這個石頭的紋身竟然會變成這樣。
就在剛剛那短短的工夫,密密麻麻的石頭已經爬滿了池許的全身上下,就和當年張瀾身上的瓜粟一般,完全失控了。
現在他的皮膚開始凸出,不隻是身體上,就連臉龐、喉嚨這些柔軟的皮膚,也被石頭包覆,對於我這樣一個輕微的密集恐懼症患者來說,簡直不能再惡心了。
“救我。”令我意外的是,池許看到這一幕,竟然沒有直接崩潰掉,相比驚慌失措的我,他甚至更加淡然。
我點了點頭,他之所以變成這幅鬼樣子,是因為我沒有處理好那個蛇紋身。即使他不說,我也會救他的。
不過,能不能救過來,就難說了。
“脫衣服。”我說完,從內間拿出來一隻鋼爪和一把剝皮刀。
方才隻是剝那一層皮,我就用了普通的刀具,眼下到了這個形勢,不用陰陽紋身店的東西是行不通了。
我掂了掂手裡的鋼爪,內心一片唏噓,說起來我當初第一次被孫師傅在身上做手腳,就是被用鋼爪取了血,現在雖說不是同一把,可心底裡難免有種異樣的感覺。
池許很配合,直接把自己脫得隻剩下內褲。映入我眼簾的東西,更惡心了。
我努力克製住頭皮發麻的不適感,在池許的身體上搜尋起來,突然,我的視線落到了池許的大腿上。
嗤啦一聲,我當機立斷,飛快地劃開池許的大腿——這裡還沒有被石頭完全覆蓋,正是取血的好地方。
鋼爪陷入池許的皮肉,他吃痛地驚呼一聲,頭上第一次沁下了細密的汗珠。
一小股鮮血順著鋼爪流出來,落到漆黑如墨的顏料中,我滿頭大汗,方收回鋼爪,已經不可避免地劇烈喘息起來。
若是正常人,按理說,方才鋼爪取血的位置應該飛速結痂好了,可是池許哪裡算得上是正常人?隻見石頭趁機一鼓作氣,直接爬到了他的大腿上。
我鼻子裡重重出了一股氣,不行,還得更快些。
與此同時,我的心裡愈發疑惑起來。
不應該啊,不該蔓延得這麼快。
可眼下的情況不容許我思考為什麼,我飛快地取了針筒,給池許上了個全麻。
沒錯,接下來要做的,正是和張瀾如出一轍的——剝皮。
開始了。
我默念一聲,握緊手裡冰涼的剝皮刀,開始一塊一塊起著池許身上的皮。
每剜掉一塊石頭,池許的血肉也隨之綻裂開來,石頭深深地連接著筋肉,沒一會兒我就汗水涔涔。
汗水流到眼睛裡,我的視線變得恍惚,隱隱間,我似乎看見石紋更加飛速地暴漲起來。
我還不信這個邪了,擦了一把汗,我加快了速度,這次我換了個方式,先從池許的左肩下手。
俗話說,擒賊先擒王,隻要先把石頭紋身給剜下來,那他身體上剩下的其他石頭也就好說了。
事實正如我預料中的那般,當石頭紋身被剜出來後,他身體上石頭周遭的血肉開始發黑萎蔫,迅速地腐爛起來,沒用多大工夫,我就把它們全都剜出來了。
要不要給他紋身呢?
看著渾身上下血淋淋的池許,我陷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。
在動手之前,我本打算也像孫師傅對張瀾那般,給他紋個什麼東西壓製一下,可是現在,我卻開始猶疑起來。
算了吧,我歎了口氣,把剝皮刀扔到托盤裡。
眼下也沒有什麼合適的紋身,而且,萬一給他紋了什麼,再讓那個紋身失控就麻煩了。
我總覺在這裡,陰陽紋身都莫名的躁動,之前那個蛇紋身就暴走了,現在這個本應溫和些的石紋身更是如此。
給池許套上一件黑袍,我小心翼翼地避開路邊監控和醉漢,把他扔到了一個沒人的天橋下。
好在現在是大晚上,即便是紋身店所在的鬨市,也鮮少見到幾個人,否則的話,我一定會被警察逮回去問詢的。
池許活不過三個月了。
我自嘲地一笑,他這幅血肉模糊的樣子,能不能活得過今晚或許都難說。
回去的路上,我再次點燃一根煙,隻是這次,沒有人和我一起抽了。
“宇,昨天那個人怎麼回事啊?”大清早到了紋身店,雯雯想起來池許,臉色防備而厭惡。
我打了個哈哈道:“沒事,就是個普通客人,說話有點怪而已,不用在意他。”
好在雯雯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女人,她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,就到櫃台數錢去了。
“請問,老板在嗎?”到了中午,雯雯被一個不知道叫什麼勞什子的閨蜜叫去逛街了,我這好不容易清閒片刻,一個男人卻推門進來。
現在大熱天的,他卻全副武裝,不止身上裹著外套,還戴著帽子和口罩。
“我就是,您想紋個什麼?”我起身走過去,勉強掛上了笑臉。
“陰陽紋身。”
低沉的聲音響起,房間的溫度似乎瞬間低了幾分。
“好。”咽了口唾沫,艱澀的聲音從我的喉嚨裡擠出來,不知為何,我竟然直接答應了下來。
走到內間,我拿起紋身針,轉頭看向一旁從池許身上剜下來的人皮,那塊石頭上布滿怪異的感覺。
我心下疑惑,走近細看過去,竟發現石頭紋身遊移到了人皮下麵,躲在陰暗之中。
這些玩意兒,不願意待在這個地方。
認識到這一點之後,我更加疑惑,腦子裡念頭千回百轉,如同亂麻般糾纏在一起,死活理不出個頭緒來。
“實在不好意思,我做不了。”出了內間,我沒有找理由,直接對男人歉聲道。
男人一下子火了,罵罵咧咧地走過來,一把拽住我的領子,“你紋還是不紋?”
我無奈地攤攤手,“不是我不想紋,是不能紋,在這裡不能紋。”
聞言,男人終於無話可說,恨恨地望了我一眼,轉身離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