待到沈心蘭回到了主殿時,薛雪茜已被眾人環繞著,跪在了地上。
沈心蘭不慌不忙,先喝了一口茶,等了有兩柱香的時間,這才慢慢說道:“雪茜啊,看來你對本宮頗有不滿啊,這麼大的場麵,你在本宮的衣裳上做手腳,倒是膽子大,說罷,你背後可又服侍著哪位主子啊。”
“奴婢並未侍二主,從始至終都隻有娘娘一個,望娘娘明察!”
“好一個明察!”沈心蘭猛地將茶杯摔在了地上,濺起來的碎片割傷了雪茜裸露在外的手腕,她卻不曾移動分毫。
“把她給我關到柴房去,沒有我的吩咐,誰也不準去看,銀海給我好好的審審她。勢必要從她嘴裡給我套出些東西!”
銀海領了命,卻有些不大情願,一直等沈心蘭又瞪了一眼才叫人把薛雪茜扶起,帶去了柴房。
等她二人走後,沈心蘭清咳了一聲,眾人忙的跪了下來。
“諸位從前的事,本宮都可既往不咎,隻不過,既然當了我梅苑小築的奴才,忠心就是頭等重要的大事,本宮不要你們多聰穎機智,隻要你們一心為了本宮做事,本宮自然有賞,可要是有人背著本宮,吃裡扒外,可就彆怪本宮冷血無情了!”
眾人打了個冷戰,均磕頭表忠心,等沈心蘭放過她們之時,天已到了黃昏。
趁著這明不明暗不暗的天光,小太監忠福、忠喜、忠義三人偷偷的溜進了柴房。
三人商量了一會兒,這才打著膽子點了油燈,接著昏暗的燈光,正好對上了雪茜一張滿是鮮血的臉,嚇得險些叫出了聲。
雪茜雙手被吊起來掛著鐵鐐銬,腳腕上連著兩支鉛球,寸步難行。因失血又缺水的緣故,嘴唇蒼白乾裂,甚至就像是做壞了的泥相,就連皸裂也沒法看見一點屬於人的鮮活的顏色。
忠福摸了摸胸口,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問道:“雪茜姑姑,可還好?”
雪茜艱難的抬起了頭,又撐起了眼皮看了看,見是三個小太監,又立馬將頭遞了下去,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“雪茜姑姑,您可彆再擺架子了,咱們三個過來,是給姑姑指一條活路的,姑姑可切莫因為一時的負氣,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。”忠義排開了忠福,自己上前了一步,神情有些咄咄逼人。
雪茜張了張嘴,聲音細若遊絲:“你們幾個,真有這麼好心……在……在娘娘審我的時候就該出頭了,現在……無事獻殷勤,非奸即盜。”
忠喜臉皮薄,被雪茜這麼一說,一張臉臊的通紅。忠義則不以為然,依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:“姑姑可切莫不識抬舉,咱們三個過來,就是為了幫姑姑,姑姑要是不樂意,那咱們三個也絕不多留。”
薛雪茜冷哼了一聲,卻還是軟化了態度:“你們過來是為了什麼,說罷。”
忠義見雪茜開了口,便接著道:“倒不是我們三個過來要怎麼樣,而是我們三個背後的貴人,要來幫雪茜姑姑一把,隻要姑姑點頭,咱們三個立馬幫忙把姑姑弄走,姑姑隻要日後幫著這位貴人辦事便行了。”
“貴人,是哪位貴人啊,若是不說清楚,我可不願意做了個枉死鬼。”
“你這人真不識抬舉!”忠福聽了半天,一把衝到了雪茜的麵前,攥起了拳頭就要打。
眼瞅著拳頭就要落在臉上,薛雪茜卻不躲閃,隻是冷冷的看著忠福,目光中好像有利刃一樣,唬的忠福打出的拳頭又落了下去,自己又跟著慣性栽倒了一邊的柴堆上。
“姑姑好定力啊,難怪淑妃娘娘對姑姑大加讚賞。實不相瞞,咱們三人背後就是現在的淑妃娘娘,起先死了一個萋萋,淑妃娘娘還擔心沒有個宮女幫忙打探消息,您也該知道,咱們三個雖算不上男人,可也算不上女人,有些事,是隻有女人能做的,淑妃娘娘對姑姑是相當的器重啊。”
“淑妃嗎?的確是個貴人,也是個好靠山啊。”雪茜最後一個字拖了個長音,讀起來十分的諷刺。
忠義卻當沒聽見雪茜話裡的諷刺,依舊勸道:“姑姑的話莫要說的那麼難聽,咱們三個人既然決心侍奉淑妃娘娘,娘娘自然也會庇護咱們三個,若是姑姑願意為娘娘辦事,娘娘絕不會虧待了淑妃娘娘,自然,也不會叫姑姑白吃這麼一個苦楚,自然是要位姑姑討回的。”
“是嘛,我被打成了這麼個樣子,淑妃娘娘也願意為我討回這麼個公道嗎?”
“這是自然。”
雪茜聽後,低下頭,低聲的笑了幾聲。這柴房裡,隻有一盞昏暗的油燈,雪茜有些淒厲的聲音在此時,顯得格外的詭異,叫人聽了毛骨悚然。
忠福膽子最小,怯怯的拍了拍忠義的肩道:“忠義哥哥,我怎麼,感覺慎得慌啊,這,這姑姑笑起來,叫我背後隻冒冷汗。”
忠義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,轉頭又想著雪茜道:“姑姑,您可考慮好了嗎,隻要您答應了幫咱們淑妃娘娘做事,淑妃娘娘明天就能把您救出來。”
雪茜挺直了滲人的笑,抬起一張全是血汙的臉,對著他們三人吐了一口唾沫:“你們三個沒臉沒皮的,以為本姑姑是像你們這樣的不要臉嗎?不陰不陽又不忠,真是留在世上都是禍害,淑妃娘娘?我呸!既然本姑姑在這梅苑小築裡頭,就隻認咱們沈美人一個主子,要我對沈美人不忠?你們做夢!”
見會談崩了,忠義臉上假仁假義的笑再也掛不住了,立馬換上了一副狠厲的模樣,一腳踹在了雪茜的小腹之上。
雪茜悶哼了一聲,吐出的血全噴在了忠義的腿上,忠義見了這血汙,直叫“好哇,你個賤//人!敢毀了我的新衣裳。”
說著作勢又要踹上幾腳。
雪茜卻笑了出來,笑的格外的恐怖,豆大的燈火印在她血糊糊的臉上,陰森的讓人汗毛直立。
“你!裝神弄鬼也救不了你一條賤/命!給臉不要臉,爺今天就要你死!”
隻是他剛準備叫忠福和忠喜去按住雪茜時,一把匕首猛地從雪茜身後的柴堆中竄了出來,寒光一閃,血猛地噴了出來,噴在了雪茜的臉上。
銀海從柴堆後鑽了出來,抖了抖身上的柴屑。趕忙又從懷裡掏出水囊給雪茜喂了好些。
“雪茜姐姐,可好些了?真是的,你既然和小姐約好了,怎麼不跟我說一聲,非要我心疼的看人把你打成這個樣子,提前說,我也好叫他們手下留情啊。”
雪茜虛弱的搖了搖頭:“我哪裡敢告訴你,你這個人,最是管不住嘴,又心腸軟,我怕你對我下不去手。”
銀海扁了扁嘴,無奈的收起了水囊。熟練的給腳下三個還冒著血半死不活的人放乾了血,又拖著屍體朝著柴房深處鑽。
“小姐真是,要我一個人處理這麼多的人,剛剛宋昭媛的人就有兩個,噴的我一身,難聞死了。”
雪茜卻不顯疲態安慰道:“你還是快藏好這幾個吧,馬上就是重頭戲了,還有三炷香就到了晚膳的時候,這隻差皇後哪兒的釘子還沒抽出來。”
銀海用忠福的衣裳擦了擦匕首,抱怨道:“唉,這麼多人,就是碎屍也要花我好大的功夫,這梅苑小築隻怕要少不少的人了。”
“也是,不知道主子怎麼處理這件事。”
銀海藏好了後又悶聲道:“可不是,我也擔心呢,不過今兒一早王爺可來找過小姐,應該是要幫忙,我現在就擔心小姐太自尊了,不肯接受王爺的幫忙。可最後吃虧的還是小姐啊,小姐要是吃了虧,我心裡也是心疼的不得了。”
雪茜剛想接話,卻皺了皺眉,銀海知道薛雪茜是薛師傅的女兒,武藝勝過自己,見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,趕忙躲進了柴堆裡麵,斂聲屏氣。
果然,等她藏好了沒一會兒,柴房的們開了。
吉琴帶著一個宮女端著油燈和燈籠,提著裙子踩進了柴房。吉琴聞到了柴房的血腥味兒,忍不住皺了皺眉。
借著燈光一看,正好看見了薛雪茜一張血糊糊的臉。
“雪茜姑姑也有今天啊,真是風水輪流轉呢。沒多久前,雪茜姑姑還對我吆五喝六的,現在倒是成了階下囚,我反而還是個自由的,這可真是諷刺啊,你說是嗎,姑姑?”吉琴一臉猖狂的用燈籠的挑竿挑起了雪茜的下巴。
“哼,我再怎麼落魄,也比你好些,至少我忠心日月可鑒,不像你,對主子的衣裳動手腳,害主子險些在宮裡呆不下去!”
吉琴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,捂著肚子便笑了其來:“姑姑啊姑姑,這真是我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了,忠心?真是可笑,忠心算是什麼東西,忠心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嗎?不能,那我要這忠心有何用?”
雪茜吐了一口血唾沫。“既然為人奴婢,就要對主人忠誠,你說出這樣的話,連便是畜生都不如了,養隻狗,狗也知道對主人忠心,你呢?吃裡扒外的東西!”
“吃裡扒外又如何?”吉琴猖狂的一笑“我就是吃裡扒外了,沈心蘭她還是相信我,不信你。”
雪茜把頭一偏,像是看見了什麼惡心的東西一樣。
“你倒是骨頭硬,可惜沒人看重你這風骨!知道我為什麼就算不忠心沈心蘭,沈心蘭一樣信我嗎?因為我背後的人夠強大,強大到足夠讓沈心蘭來信我,而你呢,背後什麼也沒有。”
跟著吉琴的宮女看雪茜被說的偏過了頭,忙拍了一下吉琴,示意她閉嘴後,小碎步上前,柔柔的替薛雪茜擦淨了血汙。
薛雪茜卻把頭一偏:“不要你多事,到時候還是會這樣,用不著擦。”
那宮女也不惱,輕言細語的開口道:“奴婢知道姑姑一片忠心,又是好風骨,隻是,良禽擇木而棲,姑姑這樣好這樣出色的人,侍奉的人卻不看重姑姑,這豈不是浪費了姑姑的好才華嗎?”
薛雪茜冷笑了一聲:“好才華?我再好的才華也隻會為了沈美人付出,彆人,想都彆想。”
“紫兒,你彆跟她廢話,這人就是不識抬舉,何必跟她多費口舌,直接問便是。”吉琴衝上前來,一把捏住了薛雪茜的下巴“我問你,願不願意效忠皇後娘娘!說!要是不願意的話,我現在就了結了你,反正你這個傷也半死不活了,沈心蘭那個賤/人又不待見你,你就是死了她也不會起疑心。”
紫兒見吉琴這樣說話,趕忙上前製止,像薛雪茜這樣的人,隻能哄,千萬不可在她麵前張牙舞爪,又或者去威脅她,不然的話隻能起反作用。
“紫兒,你彆拉著我,我可不想跟這個賤/人廢話,反正皇後娘娘也說了,不能為我所用的,毀了也不能交給彆人。”
紫兒聞言,製止的手放了下來,轉而一臉可惜的看著薛雪茜搖了搖頭。
吉琴則是一臉獰笑的拔下了簪子,慢慢的朝著雪茜的眼珠刺去。
隻是她還沒靠近薛雪茜的臉,她和紫兒的喉嚨猛地噴出了鮮血,又濺/射/到了薛雪茜的臉上。
銀海從柴堆裡竄了出來,對著吉琴的臉狠狠的又捅了幾刀,隻捅的她腦漿橫飛。
薛雪茜則是望著紫兒的屍身搖了搖頭,撿起了她的手帕擦了擦臉:“我早說了,不用費這個功夫,遲早又是這樣。”
是夜。
沈心蘭在貴妃榻上點著熏香。
銀海背著受傷不輕的薛雪茜從窗子翻了進來,等把薛雪茜放到了凳子上後才問道:“小姐,一共有七個人,拋屍都不好處理,怎麼辦啊?”
沈心蘭撥弄香爐的銀簽子頓了一頓,隨後又若無其事的撥弄了起來。
隻狠狠的說出了一個字。
燒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