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起仿佛千斤重的眼皮,睜眼所見亦是一雙空朦深邃的眼眸。輕輕一動,渾身扯動的心口針紮一樣,痛出一身細汗。
我悶哼一聲,對著雙眸的主人沙啞的叫道:“蒼雲。”
蒼雲與我貼身而坐,看我醒來,臉上帶著麵具看不清神色,雙手板住我的肩,淡淡的說道:“你被東西北的三位魔君傷了元神,若是再動,胸口的傷又該裂開了。”
蒼雲是我這漫長數萬年唯一救過,也是唯一見過的神仙。
他將我大寵地身份做地儘職儘責,給我的生活平添了不少樂趣,直到他與我說三方魔君密謀要瓜分我南方地界時,我還寬慰他此事絕無可能。
直到大荒慘死,我去質問三方魔君時,等來的卻是一身的重傷。
我揉揉沉重的腦袋,一想起那個高大就會傻笑的大荒,心裡如萬千針紮的刺痛,呼吸一滯,吐出一口鮮血。
大荒死了,我的臉上滑下一片清涼。
我緩緩的抬起許久不動有些木訥的手,在臉上摸到一片水漬。
這就是眼淚麼?
蒼雲看我剛剛醒來,就如此傷情,銀色麵具包裹臉上,一雙從來空朦無物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。
“滄靈,滄靈”他邊喊,邊為我療傷。
滄靈,是啊,好久不曾聽魔喚我的名諱了。我是大荒的魔君,卻不能保得他的性命。東邊赤炎魔君,西邊桑吉魔君,北邊薩訶魔君,倒是常常喚我滄靈,卻將我的大荒殺了。我認為絕無可能的事也成功的變成了真實。
我使出全力抬手輕搖,對蒼雲說道:“罷了,無礙。”
許是太累了,又矯情的麵上一片濕潤。
蒼雲停手,拿了帕子給我擦臉。
現下我輕闔雙眸,不太想和蒼雲敘舊閒聊,更是抵抗聽到關於魔界的事事非非。
蒼雲低聲的輕歎都讓我心尖一顫,怕他又要談起魔界。我如驚弓之鳥趕忙翻身,背對著他。
“滄靈,剛才心口的淤血吐出來是好事,你好好養傷,待我將,,”蒼雲停頓一下措了措詞才又說:“此處是仙界的魔域,他們不會找到這裡,你放心養傷,我會再來看你。”
此時的我根本不想深思,隻願偷的一份清淨,隻輕輕的嗯了一聲。
半天後,才聽到一陣離去的腳步。
我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濁氣。
······
我又沉沉的睡去幾日,睜眼醒來猛然間三支劍從不同方位向我身上紮來。
“啊”
我驚聲坐起,摸摸心口,疼痛猶在,原來卻是幻覺,亦是回憶。
赤炎,薩訶,桑吉,那日不止殺了大荒,還要將我也斬於劍下,他們這回倒是齊心,在我心口處添了三個窟窿。
不敢再放任自己回憶下去,怕再胡思亂想,生出心障,那就離心智迷失不遠了。
我起身環顧四周,才知身在一個還算闊大的洞穴,床榻竟是一塊墨綠的玉石,摸著光潤溫溫的。
看來是蒼雲下了功夫尋來的,心知我在用度上從來隻會鋪張,他一如既往地如此有心。
洞口設了禁製,我連掐了幾次印珈才解開。真不知是蒼雲擔心我的安慰,禁止設的強大,還是我躺的太久,魔功不濟。
一炷香的時間就將魔域逛了遍,不是魔兵就是魔獸,都是我魔界的眾生,讓我睹物傷情。
忽的想起蒼雲的話來,這片魔域在仙界。
仙界,仙界,仙界。
我好好咀嚼,尤歎三分,本魔君現下如此落魄反倒是來了。
心中的悲痛如那血河經久不衰,仿佛河上飄落一支輕盈的小舟,有了一絲新奇。
我朝著一個方向慢慢前行,本魔君在魔界從容闖蕩數萬年,對這個方向把控的是相當的精湛。譬如現在,雖然不知身在何處,眼中儘是迷茫,腦中還要騰出想象的空間,畢竟這個仙界頭回光顧,怎的也得猜想一下仙界長個什麼模樣不是。
再分上一絲心,感應周遭的氣息流轉,左麵的魔息漸弱,越往前走,猩紅色的魔息越發淡薄,遠遠的可見前方一堵粉牆矗立。這個顏色我還是在魔界馥戮暗林中見過,乖乖,林中有一種花就是這個顏色。
本魔君有個不良嗜好,對於美的東西極其富有占有欲,有日在林中閒逛,驚鴻一瞥就看到一片靡靡之色的粉紅花瓣在對我招搖。我摘上一捧抱在懷中,醉魔的靡靡之香直竄神識,頭腦比酒後大醉還要暈眩,渾身炙熱難當。
我恍恍惚惚的看見薩訶從一圈光暈中走來,烏絲漫漫,行雲流水。